◎魏灵芝

这场雪，起初或因被人们期待了太久的缘故，下得很细碎，也不太连贯。

次日晨起，隔着窗帘，才让人蓦然感受到大地上的雪光，呈现出无限迷人的光泽。轻轻推开帘幕，眼前已是一个纯白的世界了。

地面、房顶、车子、草坪……随处都是雪的身影。雪，还在以下旋的优雅姿态飘落，它纷扬如花，绝美柔和。

不知何故，这亦醉亦美的雪景，竟让我恍惚间想起了年轻时的父亲，以及儿时村庄上那些更为壮观的雪景；想起那些冬天凌冽的清晨，父亲一边用铁锨清扫着院子里厚重的积雪，一边习惯性地催促着我说，快起床，去念仰脸书吧。

我不敢多说一句话，捂着长满冻疮的小手，匆忙穿好棉服，顺着父亲刚刚清理出来的窄窄的雪路小跑到学校。而我往往会迟到。迟到的孩子要站在教室的门口，恭敬地给正在上课的老师说一句：“迟到”。这时候老师就会摆摆手，示意孩子到座位上听课去了。

因为去得晚，不一会儿放学的铃声就打响了。村里一群结伴而行的小伙伴听见铃声，就蜂拥出教室。有了雪，孩子们自然不会向平时那样跑回家吃饭。而是攒足了劲开始玩雪。抓雪球、在雪地上各种乱画。有小伙伴从口袋里拿出来一、两粒“糖精”，用塑料袋子装上雪，再把糖精放进雪里面。一会儿的功夫，我们一群小伙伴就都品尝到又甜又凉的雪糖了。然后，一群孩子不约而同地跑到河边，在厚实的冰上嬉闹着，追逐着。

等我们玩累了，才想起来回家吃饭的事儿。一拐进胡同，才发现早晨去上学的雪路被父亲清扫了，院子里也看不到积雪了。我多少有几分沮丧，扒拉几口饭就说饱了。父亲哪里知道，我那时就喜欢在雪地里深一脚，浅一脚地走，甚至故意摔个跟头，在雪地里来回翻滚一会，才会觉得无比欢快。

父亲已远去，再也不可能回来。雪花怒放的时刻，我一个人漫步于北方的雪地上，心不由己地捡拾起一根枝条，在雪地上为他写下一封信，写下今生所有的哀思以及欢愉。

村庄上那些年久的老屋、拱桥，早已消失不见了。此时，家乡的友人们拍摄了来自家乡下雪的场景，拍摄出了多年以前的下雪的感觉。

哦，如果父亲还在的话，他此时一定会打电话给我，欢欣地告诉我说，家里下起鹅毛大雪了！你穿得厚不厚，冷不冷。可是，我始终再也等不来父亲的电话以及遥远的声音。

没有父亲的世界，一切都变得很多模样。只有这北国漫天飞舞的雪花，还一如从前的耀眼。

雪，世间最美的花。它唤醒着我生命里一次次欢快的记忆，一次次对孤独深切的探访。

（作者系青年作家，著有长篇小说《天使不哭》《爱的救赎》《落花时节又逢君》等。）